陈丹青:斯文入骨
还在美国的时候,陈丹青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跨界创作,《纽约琐记》和《陈丹青音乐笔记》就是在美国的时候写成的。“本来早已决定回国定居去,画室租约到期之日,正是世纪末最后一天。下午撤空房间,交出钥匙,只在照例钻进地铁回家前就近在时代广场转了转,只见警马一字排开,大批警察在每个街口设置路障,维持交通,满大街人山人海蜂拥齐集准备晚上大狂欢。晚上,我不过如往常一样伏在桌案前:画摊子收起了,我的事情,就只剩下写。但我实在不确定如此这般到底行不行:虚构的本事,我没有,说是随笔散文,又不像,算什么名堂呢?”
陈丹青所说的“算什么名堂呢”显然是“妄自菲薄”的谦辞了,作为一个可以从容地谈论鲁迅和木心乃至中文表达特征的“作家”,陈丹青这几年来为中文读者奉献了包括《退步集》、《多余的素材》以及《退步集续编》等在内的诸多作品,包括了散文、杂谈和访谈,文字散淡中见尖锐,遣词造句乃至文字理念上颇有文白合一的意思,复古而简洁,但最值得读者玩味的当属陈丹青本人的意趣、思想和志向。
当陈丹青写完《纽约琐记》,在他准备好参与媒体的建设—“被迫”或者“自愿”地—成为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之前,他是一个“上班的艺术家”。2000年,陈丹青归国,作为“百名人才引进计划”中的一员,成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特聘教授及博士生导师。2005年3月,因不满现行的高校教育体制,陈丹青向清华美院递交了辞职报告,重新成为一名专职画家。
今天看来,陈丹青能够顺利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进行系统的美术训练,这对于他日后的影响几乎是决定性的,而当日之陈丹青在今天却未必能够顺利成长为一名有追求的艺术家。“艺术教学是非功利的,非程序性的,是具体而微、随时随地在每位学生、每个阶段,甚至每件作品中寻求当下的沟通、指涉、领悟,师生‘双方’应以无休止的追问精神,探讨画布上、观念上、感觉上,直至心理上的种种问题。这样的教学难以体现在教案文本上,难以在工作总结中表述,在我奉命填写的所有表格中,完全无法体现我的教学思想与教学后果。”
辞职之后的陈丹青几乎是在瞬间获得了媒体的高度关注,他踔厉敢言而略带戏谑的言语风格也成为现代聚光灯趋之若鹜的新焦点。从学术性的知本读物,再到娱乐性质的八卦周刊,从电视到网络,从报纸到杂志,陈丹青一度曾经密集地出现在面向各种读者的媒体当中,而媒体试图开发的也不仅仅是关于艺术和教育的。陈丹青,他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不自觉地充当了工程师的角色,负责改建我们的审美布局,而他所真正依赖的并非是专业素养,而是一个绅士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