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系统当中,我们可以发现鲜明的外部作用力—陈丹青极力指认的当下现实:从人文艺术教育体制到媒体发问的方式、技巧,从文化现状到中文世界的未来可能⋯⋯如果没有这些作用力,可能我们所目击的精彩会少一些,但或许陈丹青就能更加的纯粹,一个画家,一个言语从容、斯文入骨的中年男人。
陈丹青:斯文入骨
口无遮拦的艺术家
“杜尚说,艺术家就是不愿上班的人。此生有幸,我几乎没怎么上过班。”
陈丹青是“几乎没怎么上过班”,而不是“没上过班”,现在,他那段有限的单位生活过去已经五年了,距离他考入中央美院,创作出《西藏组画》,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距离他被父亲取名为“丹青”已经五十七年。
其父陈兆炽非常喜欢文天祥的“留取丹心照汗青”,所以才有了如今大名鼎鼎的“陈丹青”。文天祥的诗固然跟“丹青”指代的绘画毫无关系,即便是他的父亲在取名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会成为谶语,他的儿子一生的事业都要落在“丹青”这个名字上。陈丹青小时候生长的石门一路石库门老弄堂属于闹市区,环境上的便利使得陈丹青所深入的上海是独一无二的,“我的父亲是从广东来上海念书的,母亲是浙江人,我还有个弟弟,我们家说起来也是移民,这样的家庭构成跟上海绝大部分弄堂是一样的。对我们来说,弄堂里最有意思的就是白相、奔。当然记忆最活跃的还是文革前一段和文革开始的那一段,年龄正好在八九岁到十五六岁之间。我家的对过有一户资本家住在那里,整个楼据说过去都是他们的,但到了文革的时候,只有一层楼是他们家的了。我们扒在窗户上看他们吃饭,非常大的红木八仙桌,还有佣人,杯盘、小菜都很讲究,一直到文革之前都是这种生活方式。”
我们现在常常评论某某人了得,很经常地会说:他是见过大家的人,陆文夫原来跟过周瘦鹃,季羡林原来见过陈寅恪,如果你做收藏,你见过盛宣怀家的东西,那是很了不起的。陈丹青少年时所储备的记忆使得他对生活方式、对男人、女人、社交以及生活文化的理解都具备浓烈的海派文化乃至民国文化的色彩,但这种内心的仪式感此时并未在陈丹青的身上得到表现,他还在蹇促不堪的个体命运当中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