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都是我的孩子,我的人生没有缺憾
杨丽萍并不喜欢媒体将自己神话,譬如有人写她当年为了支撑《云南映象》卖掉了房子,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其实都是别人渲染出来的,我不觉得有多波折,我有好几套房子,卖一套有什么了不起,再买好了。”
在百度百科关于杨丽萍的词条里,总结她的成就时有这样一句话:1992年的时候,杨丽萍作为大陆第一个去台湾演出的舞蹈家引起巨大的轰动。
“很多人喜欢拿这个来吹,说杨丽萍是第一个到台湾的,其实就是阴差阳错第一个去了,这重要吗?之前台湾禁止大陆的演员在台湾进行商业演出,我是开禁后的第一个。那时候的台湾人觉得大陆人是妖怪,来了这么一个人所以就万人空巷,第二次、第三次去就连鬼都没有了。人就是这么好奇,千万不要拿这个东西来吹我。”
她不喜欢与人接触,是因为她对人性的理解是悲观的,“我经历过文革时代,在那个时代里,学生可以打老师,很多人为此还很高兴,他们觉得打自己的老师很过瘾,终于可以打人了。也有因为利益的问题,村民平时很恨村长,所以村民打村长也很常见。911的时候,周围的人被问到美国被袭击了有什么感想?就有人回答:‘他们应该被打死,被炸是好事。’我特别气愤,我说不管他是哪个国家的人,他都不该被炸死,不该被战争打死。我讨厌战争,讨厌恐怖,讨厌所有的杀戮。我很早就意识到了,只要给人适当的机会,人性中恶的东西比好的东西要多得多,但是我们很多人不明白,每天都在说别人,都在埋怨,其实都是自己的错,你稍微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打砸抢,他就会去烧商店或者把一辆车点燃,这是人性中的恶。所以我觉得人是比较丑恶的动物。人类每天都有很多的物欲、贪婪,小到一个家庭吵架、打架,大到两个国家互相打,没有道理可以讲。所以我喜欢跳舞,我觉得跳舞要单纯一点。”
虽然看过和经历过特别多的不美好,但杨丽萍却不认为自己内心沧桑,依然有满满的感受阳光、感受幸福的能量,她仍将之归功于舞蹈。“舞蹈对我来说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净化心灵的方式,从中我懂得了祛除邪念,要圆润,要善待,要宽容,要和谐,这能让内心变得宽广和柔韧。”
对于她而言,名利是真正的身外物。“当什么官,挣多少钱这些都不重要,都没有什么意义。最有意义的就是用自己的才华去回馈、去供养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心灵,或者供养周边的人,这是最大的捐赠,不是说你有点钱捐给哪个贫困的学生,我做公益的方式就是用我的舞蹈去供养别人。”
杨丽萍舞蹈
杨丽萍舞团的团员都是她从当地农村里招来的孩子,这也是未来她最大的责任。“我其实是一个特别懒的人,我是靠天赋活着,不执着,但是有一点点的责任感,这件事是我叫着大家一起干的,我怎么能不见了?按照我的个性,我会逃跑、会休息,但是不行。把那么多农民找来,然后突然跟人家讲算了,拜拜了,休息吧,那不行。要不就别把人家找来。”
杨丽萍一直没有生育,于是媒体将之解读成是为了舞蹈事业,而她却告诉我们:“每个人来这世上的目的不同,有的是来享乐,有的是来索取,而我就是想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甘露怎么凝结,我只想体会生活,而不是向生活索取什么。我也不是一个牺牲者,我知道如何享受生活,我会自己建造家园,自己种田。我从小就想当母亲,但我对家庭生活的理解、对儿女的理解,和你们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会当一朵花的母亲、一只小鸟的母亲,在我的眼里,花花草草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不会感觉欠缺,也没有遗憾。”
她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是《阿凡达》,她觉得阿凡达的世界像极了她所爱的那个正在消失的云南少数民族传统,但她并不悲伤。“存在的总有它的道理。正如我们不能阻挡熊猫的减少、消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行动起来。”她的行动就是她的舞蹈。是的,她说舞蹈是她的生活方式,作为舞者,是幸福的。所以她会一直跳下去,跳下去。
杨丽萍用半生修炼的大智慧,在天地间来去自由。即便她无力阻止家乡的原始生态被城市的现代文明侵染,来自民间的舞蹈也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之下传承难续,但她仍愿意相信,之所以世上存有不朽的舞蹈,是因为俗世中仍有如她一般的舞者用不朽的灵魂去创作,去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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