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驻守在自己的家乡不愿远离,别人为了艺术而采风,她是时刻在都在艺术的世界里。“1996年以后,我开始比较注重恢复少数民族的东西,跟当时的政策有关系,所以我们几乎都是生活在村子里,每天跟老百姓同吃同住,那段经历让我学习到了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的民族歌舞,可以说我懂所有的歌舞。对我来说,那是太幸福的事了。人家说我上辈子可能是天女,天女的职责就是散花。爱跳舞,守候在神的身边,传递这种花的语言,花的语言谁都看不见,所以我们用肢体表达,我愿意做一辈子的散花女。”
在她住的村子,几十到几百个人的大家族,就是一个民族,隔一个村子又是另一个民族,每个民族都不一样,比如佤族人,就是以他们家有多少牛头的骷髅作为他们家庭的财富象征,宗教信仰也很有趣。“有的人信原始教,有的人信佛教,有的民族信一只公鸡,还有的民族可能信一只老鼠,觉得老鼠就是他们的祖先。像佤族人比较大一点,信奉太阳。白族人就信本祖教,哪怕你把别人杀死了,反倒证明你比他们有能力,他们就把你当成神。”
杨丽萍春晚舞蹈《雀之灵》
在村子里长大的小孩们是能跟动物成朋友的人。“在森林里面,他们几乎是居住在半空中,房子连成一片,只有家畜住在地上。他们过着共产主义一样的生活,在那儿,真能看到共产主义。这些民族太多了,他们随便摘一片叶子就可以吹一首曲子,随便拿一根芦苇的管子就可以做成乐器,喝多了他们会跳一种舞,小孩诞生、老人死去,又是不同的舞,这种生活中的舞蹈特别生动,这种学习也特别生动,不像在课堂里。差不多有10年,我都在亲身体验,不光是各个民族的歌舞,还体验到他们的生活形态。”
只是现在,这样的生活环境已然发生变化,当她再回到村里,发现村民们不再唱、跳那些属于自己民族的歌舞,就连她的母亲也不再穿民族服装,因为“想学城里人”。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必然趋势,就像以前的人们通过舞蹈去祭祀,去表达喜怒哀乐的情绪。从部落到舞台再到影视的平台,载体在不断改变,但舞蹈本身没有消亡。遭遇当下的时代,从某个方面讲也是好事,它要求舞者回归本质。舞蹈作为发自内心的一种艺术表现,它需要天份,更需要具备一种内在的力量。
“大部分的舞者可能最多也就跳个十年、八年,那就已经很长了,跳舞很难出名,如果你把跳舞当成功利性的东西,只会很失落。像我这样跳四十几年的人很少,邓肯才四十多岁就死了,皮拉波是跳得久一点,跳到七十岁。我应该是会一直跳下去跳到死的,人活着总要有活着的理由,哪怕她只是一个耕地的妇女,你也不能说她活得没有意义。作为一个舞蹈家的我,也不能说好到哪里去,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但是话说回来,我真的喜欢跳舞,所以我不会给自己设限,我的舞蹈也是没有标准的,怎么跳都行,只要跳就行。我一直记得村里有个老太太,老到腰都弯了,还是握着树叶一直在跳舞。我也想像她一样在水边、在树旁、在云下,永远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