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昊先生
时速310的忘我
卢昊为《消失的家园》拍摄素材的时候,在胡同里碰见了一个老头儿。老头儿在院子外边堆了一个沙土堆,在上面养了一些花,各种各样的花装在各式各样的器皿里,包括可乐瓶子和啤酒瓶子等等,卢昊从老头那件满是窟窿的背心里看见了对生活那种格外的热情。“我画的四合院都是大杂院,这是我小时候的记忆,也是我的感情,我对老北京的生活方式、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无限的留恋。”
一个能在老人的背心里看见生活之花的人,你当然不会相信他会成为一个蓄意培养针对性力量的艺术家,但无疑卢昊对于现代文明生活也有着强烈的态度,只不过他的态度更加的内敛和东方。无论是创作还是评价,他总会将动人的感性力量放在第一位。巴黎市政府邀请卢昊参加市政改造工程的公共艺术部分的时候,对比欧洲和中国的现状、进程,他有了更多的感慨。“以前我看哪儿拆了,建一个高楼,那会儿会很欣喜。小时候,老师带我们参观建国门立交桥,以前很向往高楼大厦小汽车的生活。我在欧洲,你拐过一个小胡同的时候,导游会告诉你那个窗子是哪个音乐家住过的,那个雕塑是谁做的。这种有传承的尊重文化的生活,现代中国是没有的。”
卢昊在讲述的时候,对于强调观点远没有对于讲述故事更加的重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属于细节的敏感是享受生活的基础,而这种发现与二次创造正是卢昊与同时代的艺术家所不同的地方。“在我小的时候,我叔叔上山下乡了,经常给我爷爷写信,每到周四上午,我爷爷就斟好酒,等一个老邮差送信来,他来了坐下之后,聊聊天、喝两杯酒走了。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处了几十年。现在这种生活已经没有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没有电视机,邻里之间每人吹拉弹唱,各自贡献自己的才艺,相互送饺子,一起出去放烟火,这种事情让我很留恋。”
从具体的生活情感开始,卢昊开始向着更广阔、更深邃的地方求索,这些偶发的经验和情感最终汇聚成了一件杰出的作品:法拉利中国哥窑开片纹限量版跑车。
“我的商业合作有两次,一次是跟迪奥,没有要求,随便你来,一次是跟法拉利,必须要在车上,那个时候我在负责威尼斯中国馆,时间很紧,只有两周的时间,我想用特别沉稳的中国符号。但是我不想用中国红、琉璃瓦、祥云,太多了,我想用淡绿的颜色,竹子和玉,那种内敛的气质很高级。”
卢昊晚上10点钟从文化部开完会回来,看见一个仿哥窑开片的烟缸,“一下子很喜欢,有自然的不规则,也有人为的色彩,我试验了很多次,确定了龟裂的痕迹和开片的大小。”厂牌本来希望卢昊能够拿出多个备选方案,卢昊只带了这一个方案,五分钟的视频放完之后,他们全部起立鼓掌,“当场就把研发和技术部门的人叫来开会,立即实施,三个月后,终于完成了。”卢昊跟法拉利强调了一点,如果采纳他的方案,就一定要将仪表盘换成中文小篆,“他们一开始不同意,他说要是美国人买了怎么办,我说文化交流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为什么我们能学他们,他们就不能学我们的呢?”
“越弱化自己的生存判断,越容易国际化,一个艺术家越让自己的文化符号消亡,就越国际化,我不认为这是中国艺术家的方向,我认为中国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语言方式,如果中国文化特征消亡的话,中国艺术家的价值在哪儿?”强烈的本土意识和文化认同感几乎是卢昊作品的一切,这也是他能够获得轻而易举的超脱性的根源,这种创作上的世界观设定,也开始反哺他的生活,他的生活益加的倾向于自然和朴质的安定特征。“以前喜欢飙车,现在有这个意识了,觉得没有意义,路上有人较劲,让他去吧。现在喜欢很早的时候起来去八达岭高速或者很晚的时候上五环。我基本上把法拉利的全部性能都玩儿出来了,最快开到过310,那个时候的感觉很忘我,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