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传媒业有史以来最神奇、隐秘的大老板
在中世纪的奥斯曼帝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位置决定一切。王子们的领地到首都的距离决定了老国王驾崩后谁第一个到皇宫,谁就是君主的继承人。让我们还是把话题拉回到那个延续了将近20年的“圣诞传统”吧。
上世纪90年代,每到圣诞前夕,康泰纳仕的各位主编和发行人都会被老板士毅·纽豪斯叫到一起拍一张“全家福”,起初有好事者像研究前苏联赫鲁晓夫时代的领导层照片一样,通过这张“全家福”的位置来判断谁是老板的爱将,谁即将被滚蛋。那时士毅的左右手往往是《Vogue》的安娜·温图尔(Anna Wintour)和救活了《名利场》的蒂娜·布朗(Tina Brown)这两位传奇女主编。1998年蒂娜·布朗离开《纽约客》和康泰纳仕集团之后,这项传统被“纽约四季酒店的圣诞午宴”取代。据说,每年午宴上的座次表都是士毅亲自秘密排定,直到宴会当天才公布,宴会一结束便销毁。于是那些纽约闲话专栏的作者们又开始针对这张“非随机”座次表来占卜士毅手下这些总编辑的职业命运。这项传统一直到2013年士毅退休,圣诞派对也改为晚宴形式。
没有人确切知道士毅此举的真正目的和意义,媒体对它的关心缘于士毅每一次变革都堪称手段惊人、作风残酷,无论结果好坏,都会在世界英语杂志圈内引起一次不小的地震,以至于在士毅身边没有人能安于其位,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说了解他,甚至是他的父亲萨姆和儿子韦恩。
至于士毅·纽豪斯本人,却一点儿也不像他钟爱的时尚杂志那样外表迷人奢华,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扬,性格相当害羞,一度非常自卑,早年甚至有自杀倾向。作为被严厉的父亲寄予厚望的长子,他多年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从大学退学后,他便在父亲的报业公司里混日子,因为长相奇特又不擅言辞,常被同事取笑,人们觉得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有钱老板的无能公子哥。他的第一次婚姻以离婚收场,与三个子女的关系也不和睦。直到三十几岁时,他都没有找到生活的中心,一直在迷惘中寻找真正的自我,一度还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承担纽豪斯家族的巨大产业。
多年来苦苦挣扎却一直无法在父亲的报业王国里找到合适职位的士毅,最后终于在康泰纳仕的杂志世界里找到栖身之所,一个长期被老萨姆冷落一旁、瞧不上眼的“副业”,却成了士毅·纽豪斯华丽变身、重塑形象的新天堂。
关于康泰纳仕,纽豪斯家族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1959年一个早晨,萨姆·纽豪斯难得地陪妻子散步,途中他问妻子蜜芝,她想要什么礼物庆祝他们即将到来的35周年结婚纪念日,蜜芝不经意地回答说:“我现在只想要一本《Vogue》可以阅读。”于是,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萨姆送给蜜芝一个杂志社。其实,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在这个故事里即使有部分真实,老萨姆买下《Vogue》和整个康泰纳仕也绝非出于一时冲动的浪漫之举。蜜芝对艺术和服装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和高雅的品位,这份时装界的圣经让蜜芝有了身份标志,得以进入上流社会,而萨姆也迈出了让自己的媒体集团多元化经营的一步。
士毅在艺术和服饰的审美方面继承了母亲的特质,而时任康泰纳仕业务主管的亚历山大·利伯曼适时地成为年轻士毅的导师。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士毅接手康泰纳仕开始,这位俄罗斯移民教给士毅“形象的力量、艺术的意义以及如何把这些东西通过杂志转化成一页一页的钞票”。利伯曼的理论不仅影响了整个康泰纳仕集团,他还成为了士毅对杂志进行的种种改革的坚定执行者。当然,利伯曼也通过士毅·纽豪斯,对美国杂志媒体的演进和发展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应该说,直到父亲萨姆·纽豪斯于1979年去世,52岁的士毅才真正找回某种程度的自信,开始放开手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在杂志的经营上他却早已表现出了一种犀利敏锐的直觉。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社会上流行华丽和奢靡的风气,这恰好符合了士毅对地位、声誉、人气的喜好,一方面他继续父亲“鲸吞并购”式的经营风格,买入《纽约客》、兰登书屋这样的行业翘楚,大手笔投入复刊《名利场》,同时找来蒂·布朗和安娜·温图尔这些年轻而极富个性与天赋的女编辑,以近乎冷酷无情的手段赶走那些缺乏赚钱和聚拢人气手段的老主编,让他的杂志从封面到内容迅速掌握充满物质与权力欲望的时代精神,凡是出现在康泰纳士各种杂志封面上的明星名人几乎都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偶像。
当年对士毅颇感失望的萨姆一定不会想到,这个不争气的长子不仅成功地接过了家族生意,还超脱了父亲的世界—一个远离纽约社交圈,散布美国各个城市,充满油污墨迹的报纸天地。士毅·纽豪斯凭借着流行杂志的复杂的内容、精美的文字、现代艺术与服饰以及随之而来无可估计的广告财富,将一代声名在曼哈顿岛上傲然树立。